萌面刑警之锅中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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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
盛夏的夜晚,最是喧嚣。

蛐蛐的叫声抵不过大排档的人声鼎沸,炒锅里花甲和蛏子张着嘴喊救命,远远看见肉串已在烧烤架上烤焦,发出嘶嘶的滴油声。

花甲大惊失色之下,啪地张开壳,转眼之间,已经成为了盘子里的辣炒小海鲜。

不回家的人们三三两两,撸串、喝酒、吹牛逼。

一个很惹眼的女孩,长发披肩,穿着一字肩的纱裙,冷漠之中带着野性,引起了旁桌的频频注视。

她的对面坐着两个男人,一个看着年龄尚小,唇红齿白娃娃脸,面庞白皙,整个人又很瘦,他穿白衬衫和长裤,在这么热的天气里显得特别的……乖巧。

他旁边的男孩,穿一身球服,皮肤有点黑,但五官立体,外形俊朗,球服掩饰不住他身上的肌肉。两男一女,整个画面看上去就像是,哥哥带着女友和弟弟出来吃饭。

所以当这个娃娃脸的男孩接过菜单准备点菜,另一个男生叫他“头儿”的时候,服务员一脸惊讶。

难得今天手头没有案子,攸默和往常一样,找童岩出来撸串,童岩对此痛心疾首,“老大,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安装了窃听器?为什么我每次约会,你都能发现!到底是为什么?”

攸默根本不打算放过童岩,“叫上幺娆一起,咱们去吃烧烤。”

“烧烤?谁带女孩子去吃那玩意啊?幺娆可是我的女神,这么做简直是亵渎神明!”

攸默面不改色,“她会喜欢的,你先来接我,然后去接她,就这么定了。”说完就挂了电话。

童岩一脸崩溃,更崩溃的是,他发现自己的衣服全都在阳台上的晾衣架上,站立成整齐的一排。

“妈!”童岩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。

童岩的父母都是警察,不过现在父亲已退居二线,母亲已经退休了。

退休后的童岩妈妈对童岩依旧管得很严,坚持不同意他出去住,两个人又经常吵架,以至于每次吵架童岩都跑到独居的攸默家去。

但攸默只会泡面,他的屋子里除了外卖单,连锅都没有。吃不到一周,不争气的肚子就会指引童岩回家来。

这次童岩感觉血都涌到了脑袋上来,“妈!我的衣服呢?我的约会,非常重要!”

童岩的妈妈扔给他一身球服,“我都洗了,你就穿这个出去吧!”

童岩欲哭无泪。

三个人吃饭,有了攸默的助阵,童岩倒是觉得一阵轻松。

烧烤陆续上桌,三个人话题也多了起来,幺娆看穿着长衣长裤的攸默,“你不热吗?”

攸默把衬衫解开了三个扣子,露出锁骨,很随意地说:“忘记看天气预报了。”

基本每样都是三人份,只有烧鸽子只上来两份。

幺娆刚要问为什么,童岩幽怨地说:“为什么又点这个?”

攸默分给幺娆一只,“我点给幺记者尝尝。”

幺娆有点好奇童岩这突然变得怨妇模样,“怎么,你不吃这个?”

童岩一脸尴尬,攸默在一旁说道:“他不敢。”

“不敢?一个刑警,竟然怕一只烧鸽子?”

“那是去年的时候,我们去查一个失火的案子。死人抬出来的时候,盖在白布之下。我过去掀开白布,高温之下,尸体已经高度碳化,缩成一团,看着小小的。

“那时候不知道谁说了一句,这死人和烧鸽子似的,正赶上那天之前我和童岩刚吃的烧烤。一回头,童岩当时就吐了。”

“呃。”拿起鸽子的幺娆也放下了,“喂,干吗不等我吃完再给我讲?”

“幺记者也怕这个?”

幺娆咬牙切齿,“我也是个女孩子啊!”

“这我倒是没想到。”说完,攸默津津有味地吃起来,低头躲开两束幽怨的眼神。

这是个非常普通的夏季夜晚,但夜幕之下,是一片的暗流涌动。

2

就在攸默、童岩和幺娆吃饭的时候,在距离大排档5km的位置上,有一家小小的麻辣烫店正在营业。

姜淼自己开着一家麻辣烫店,店面不大,仅有六张桌子,一进门的位置是一排架子。

架子上摆着蔬菜、各种丸子、培根、肉卷,最下面放着切面、碴条、方便面等这种主食。姜淼站在架子的后面,身边是烫菜的大锅。

顾客夹完菜之后,姜淼在锅里烫熟,盛到碗里,按照顾客的要求,加上麻酱、麻油、辣椒等等的各种调料。

她的店开在学校附近,她的麻辣烫独门配方,香飘十里,好多人慕名而来,不少都是回头客。

高三的学生九点放学,八点五十,姜淼忙忙活活准备补齐架子上的菜,等待九点的小高潮到来。

来得人越发多了,再加上外卖的订单,姜淼的手里也麻利起来。夹菜,烫熟,倒入碗中,再从锅里舀汤出来倒入碗中,滚烫的大锅呼呼冒着热气,姜淼的脸上都是汗。

排队的人问姜淼,“你这麻辣烫看上去简简单单,就这些菜,可怎么这么香呢?别的家都没有你家香,这里头到底有没有罂粟壳啊?现在不仅我儿子爱吃,我几天不吃都忍不住。”

姜淼笑了,“那都是造谣的,罂粟壳多贵啊,我买得起吗?我的秘诀就在这锅汤里,你看着像是一锅水,其实这里头可是我熬煮的牛骨汤,香料都是秘方。”

“牛骨汤?真的假的?”

“怪不得这汤汁是奶白色的。”

看热闹的议论纷纷。

“哈哈,我捞上来给你们看看,我这是真正的骨汤麻辣烫,都是新鲜的大棒骨。”说着,姜淼拿漏勺向锅里伸去。这个大锅高有一米,伸到底颇为不易。

“你们看,这骨头——”姜淼的话戛然而止,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围观的顾客那一瞬间都张大了嘴,只是说不出话。

那一刻,这家小小的麻辣烫店里,弥漫着崩溃前的寂静。恐怖的气氛在每一个人身上蔓延,好像瘟疫一样地互相传播。

在姜淼的漏勺上,捞起来的,是一只人手!

煮熟的人手!

啊!!!!!

整个店都发出了尖锐的喊声,似乎整条街都在震动。

3

接到报警电话时,攸默还在两束目光的注视中慢条斯理地吃他的那只烧鸽子。吃完自己的这只,再抢过幺娆盘子里那只。可是听完那边派出所的所有描述,不由得深深地皱眉。

而童岩看到皱眉的攸默,心里咯噔一下,一定是又有案子发生了。

童岩的车上,一直放着警服、手套和装备。童岩在三分钟之内,就从社会闲散人员变成了刑侦技术警察。

等三个人赶到案发现场时,三个人仿佛是同款的表情包,全都是深深的皱眉。桌子上放着只人手,手在手腕处被整齐地切断,手指纤长,肉已经煮熟,白色,还泛着一丝的浮沫。

最先扛不住的是幺娆,她胃里一阵翻滚,还是忍不住吐了。

童岩的脸上一阵抽搐,嘴里都是酸味。可在幺娆面前,他必须忍住。只有攸默,他看似非常淡定地叫童岩,“你去看看。”

“我?”童岩心里嘀咕说为什么受伤的人儿总是我,但这不是平时,毕竟是工作,他不能违抗。戴上手套,走向那只手。

麻辣烫店已经被封锁,现在空荡荡的没有人影。但据现场的民警说,发现那一刻,所有人争先恐后地从麻辣烫店往出跑,差一点就造成了踩踏事故。

店主叫姜淼,此刻搂着女儿,捂住女儿的眼睛,哆嗦个不停。孩子六岁,姜淼在孩子两岁的时候就离婚了,两个人晚上就住在麻辣烫点里面一个很小的屋子里,买菜和接送孩子的时候偶尔会关门。

据姜淼说,这口锅里的水并不是每天都换,而是每天晚上时填满。因此,这只手到底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,她也不知道。

“那最近有什么可疑的事情或者人吗?”

姜淼想了很久,摇了摇头,“我今年租下的这间店,干啥都是我一个人,特别忙,但邻居都会偶尔帮忙,生意也挺好的。来的除了顾客之外没别人啊,实在想不到什么人可疑。”

“那你的前夫呢,有联系吗?”

姜淼再一次摇头,“他那个人渣,孩子这么大了,他一分钱的抚养费都没给过我,根本没有联系。”

攸默没有再问,这家小小的麻辣烫店,虽然光线阴暗,但每样东西都很干净。一个女人,带着女儿,经营这样一个小店,应该很不容易,可眼下却出了这种事情。

“攸队!”幺娆拿出手机,视频的标题很醒目:麻辣烫店里好吃的秘密竟是它——人手汤底麻辣烫,这样的美食你还敢吃吗?

视频里人们纷纷从麻辣烫店里往外跑,那只人手就在姜淼的漏勺之中。

“这条视频登上了热搜榜第一,攸队,我想现在就把这篇新闻压下来,以免造成更大的群众恐慌。”

攸默点点头,一直坚挺没有吐的童岩走过来,“头儿,煮熟的手已经不能提取DNA了,你讲讲下一步的方向吧!”

按照往常,攸默就会讲出他怀疑凶手的大致范围,下一步的进展方向。可是这一次,攸默沉默了。

“你说,这只手的主人,现在还活着吗?”他突然问道。

4

面对无论是烧焦的还是煮熟的,都永远面不改色,这一点全队最厉害的,并不是攸默,却是一个女人——冷法医。

冷法医把马上要开演的电影票放在口袋里,什么也没有说,开始准备工作。

攸默站在冷法医的面前,看高高瘦瘦的她洗了妆容,扎起头发,在短裙外面覆上白大褂。“小雪,我一看见尸体,就想起你来了。在周末叫你出来加班,真有点不好意思。”

冷雪摆摆手,“我反正也是个闲得要命的单身狗,有事你可以随时叫我。”

她反复地端详这只人手,攸默再一次问:“你觉得这只手的主人,还活着吗?”

冷雪看着手的大小和切口的断面,“攸队,这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的右手。这个女人很瘦,按照手的大小推断,她很高。

“另外,我认为,她应该不会活着了。这个切面是很锋利的斧子造成的,如果是从活人胳膊上切下来,手会比现在的状态更蜷缩,我觉得应该是死后分尸切下来的。”

攸默沉默了一会,叹口气,“我和你想的一样,可是我总希望,能救下一条命。”

冷雪面对着攸默,她认识攸默很多年了,他是她的领导,同事,朋友,他并不像外界描绘的那样冷酷,事实上,她见过很多这样脆弱的时刻,可他脆弱的时刻都太短了,她根本抓不住。

冷雪刚想安慰他一下,他已经恢复了神色,“在全市范围内寻找人口失踪的记录,不管是死是活都得找到!”

这只人手在微博搜索依然是热搜,清晨已经悄悄降临。

昨天发生这样恐怖的事情,姜淼本应该带孩子出去躲躲,可她没有姊妹,父母也故去多年,她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。

她搂着女儿,点着灯等着天边发亮,女儿在她怀里依旧睡的很香,她却不停的叹气,“发生了这种事,这买卖算是完了,连房租钱都挣不出来了,马上就要给孩子交学费了,这幼儿园,一个月就要三千块,可怎么能凑够呢。”

天亮的时候,姜淼摸索着起床,去门口给孩子取牛奶。在牛奶箱边上,多了一个袋子。

一个黑色的袋子,挂在牛奶箱上。

她的心里一阵发凉。

内心挣扎了很久,可是害怕让邻居看到,她还是取回了那个袋子。

打开的时候,女儿就坐在她旁边喝牛奶。袋子一打开,姜淼全身颤栗,她咬紧牙关,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。

可是孩子好奇地看了过去,一下子哭出声来,“妈妈,妈妈,手……”

那是一只人手,是一只冻在冰里,已经渐渐融化的人手!

5

这个城市,说大不大,说小不小。五个区,两个县,数不清的街道和社区,想调查出这只手的身份并不容易。更何况这只手已经煮熟,没有其他的特征。

“而且,头儿,我们还得考虑一种可能性,并不是每个失踪的人都有人报案。而且,这只手的主人不一定就是在我市失踪的啊!”

攸默知道,这样的搜寻无异于大海捞针。另外,为什么选择在麻辣烫扔下一只手呢?这个行为是挑衅?警告?还是某种什么暗示?

“我得再去问问店主!”攸默说。

可是他没有想到,姜淼的店关门了。敲了很久,都没有人答应。

隔壁店面的邻居走出来,“姜淼带孩子去孩子阿姨家了,临走时把钥匙留给了我。”

“去阿姨家了?她昨天明明说没有地方可去,也说没有兄弟姐妹啊。如果有这个阿姨,她昨天为什么不去呢?”攸默觉得蹊跷。

“是外地的妹妹,估计得走一段时间了。对了,她说如果警察过来,就把钥匙交给你们。”

接过邻居手里的钥匙,攸默赶紧开了门,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,屋子的桌子上,放着一只人手!

里屋很乱,可以看得出姜淼走得匆忙,很多东西都扔在屋子里,应该是只拿了部分值钱的东西走了。

不,床上满是衣服一类的东西,柜门都打开着。她这不是走了,是逃了。

攸默只能带着这只手又去解剖室找冷雪。

“又一只手?”冷雪不免瞪大了眼睛,仔细检查之后,冷雪说,“这和昨天的手属于同一个人,这只手在切下来后被冷冻了,另外,你看——”

冷雪把这只手摊开,“她的无名指少了一截,但她的指甲很完整。我觉得,她应该是天生的,不像是后天被截断的。”

攸默懂了,“姜淼一定是通过今天的这只手认出了死者是谁,这才会带着孩子仓皇出逃的。那也就是说,这只手对她来说,意味着危险。”

无法确定身份的尸体,选择逃跑的单身店主,网上掀起的讨论和谣言。这一切,攸默感觉到一阵迷茫。第一次,他觉得毫无方向。

童岩跑出去寻找失踪人口了,攸默总觉得不可能有什么结果,可是却又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。

他想到一个人,一个和他一样的聪明人,他在内心里相信的人。

他把电话打过去,说明了情况,“幺记者,眼下我该怎么做呢?”

幺娆沉默了很久,“攸队,我能想到的,大概你都想到了。无非是找出姜淼过去的经历,寻找这两只手的主人,但我觉得难度都很大。我只有一个建议给你,多吃点水果和蔬菜。”

“你这是什么建议?”

“攸队,眼下,这只手引起了很大的恐慌,这条街都没有人愿意经过,我觉得你身上的压力恐怕会很大。这个时候,身体千万别被拖垮了,我相信你会找到正确的方向的。”

放下电话,攸默觉得更烦闷了,就像是迷宫,却总是找不到出口。

冷雪给攸默送来果汁,“攸队,喝点果汁,我今天早晨从家带来的,你找到扔手进锅里的嫌疑人了吗?”

攸默突然一惊,“冷法医,你说什么?”

冷雪吓了一跳,“那只手啊,我一直好奇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扔进麻辣烫的汤锅的。”

攸默笑了,他拍着冷雪的肩膀,“哎呀,太对了,就是这个突破口!为什么我们两个都没有想到呢?”

“我们?是谁?”冷雪瞪大了眼睛。

“可能是我们太聪明了,想得太多,反而越想越远了!”

说完之后攸默把果汁一饮而尽,把杯子交给冷雪,大咧咧地摸摸冷雪的头说:“谢啦。”

留下冷雪在原地看着杯子发呆,“童岩?他什么时候变聪明了?”

6

攸默和童岩一家一家地打听了麻辣烫店周围的邻居,这条街上都是些小店,邻居不少。这个姜淼,一个人把店经营得很好,她没什么亲人和朋友,也没有生人来过。

“确定没有什么人来找过她?”

“没有。”邻居们都摇头。

童岩和攸默坐在麻辣烫店里,按照攸默的要求,两个人玩起了“角色扮演”。一会扮演顾客,一会扮演姜淼。

童岩在锅前被热气熏得浑身是汗,忍不住抱怨道:“头儿,你看,顾客根本不能进到姜淼的工作台附近。她没有服务员,又没有陌生人来过,现在看就只能是她自己把手扔进了锅里!”

攸默摇了摇头,“不可能,她为什么要演这么一出戏然后逃跑呢?她的生意完全都被毁了,而且今天还匆忙跑路,这件事对她没有任何好处。”

“那这只手是怎么来的呢?”

攸默在屋子里模拟完之后,站在门口,看别人家店里的经营模式。因为麻辣烫店的影响,别人家的生意也都很冷清。偶尔来的人也只是跑腿公司的外卖员,背着大箱子,把打包的吃的放进箱子里,然后骑着电瓶车飞奔。

外卖员?

攸默的眼睛亮了。

一个能进入姜淼工作台,随身带着大箱子的人!是外卖员!

走访了这条街上的店铺,这些店用的外卖员都是同一拨人。这帮人没事的时候就守在街道上,一群群坐在各自的电瓶车上侃大山。

攸默随意地坐在花坛上,问:“大哥,打听个事哈,平时你们谁给那家麻辣烫店送外卖比较多啊?”

其中一个大哥话挺多,“柱子啊,他最愿意给老板娘跑腿了。”

旁边几个大哥也都附和,“可不,柱子啊,有事没事就好往麻辣烫店跑。嘿嘿,也难怪,那老板娘虽然不年轻了,但长得也挺俊俏啊。”

周围一阵哄笑。

童岩跟着乐了两声,“大哥,他人呢?”

“柱子?今天没看到啊。”

“没看见,今天是不是能看儿子的日子啊?”

“不是,他每个月31号才能看儿子,今天还远着呢。”

“31号?”童岩觉得奇怪,“那这个月要是没有31呢?”

“那就看不了呗,哎呀,柱子也不容易,离婚之后,这孩子两月才能见到一回。看得出来,柱子是真疼孩子,可是那又能怎么样?还不是自己没本事,挣这两个钱养不活孩子。”

几个大哥七嘴八舌,说到这,都有点黯然。

从几个大哥那打听出了柱子的住址,在去的路上,童岩问攸默,“你怎么就确定这个人有嫌疑啊?这样做也太冒失了吧?”

攸默道:“能随意进入姜淼的工作台,是个和姜淼关系很熟的外卖员;他第二次送手,按照冰融化的时间是今天早晨。这条街上的人起得都很早,店面密集,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看到这个人,证明这个人对这条街都很熟。

“一个对这条街都很熟,又喜欢去姜淼店里的外卖员,而且他现在还没有上班,我觉得他有80%的嫌疑,值得去试试。”

“可是就凭咱们两个?”

“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。”

攸默按响了门铃。

7

开门的人,穿着家居的睡衣,一脸蛮横,“干什么的?”

“警察!”

出示了证件和搜查证之后,柱子坐在凳子上,很不配合。

“你今天怎么没出去送餐?”

“感冒了。”

“认识姜淼吗?”

“麻辣烫店的老板娘嘛,怎么了?我什么都没干,大白天的,警察就跑到我屋子里来?”

看来从他的嘴里也撬不出什么信息了。

攸默环顾四周,屋子只有一个屋,不足三十平米。可是就在屋子的正中间,放着一个冰柜。

“打开看看!”

柱子慌了,他从凳子上站了起来,“干什么?”

童岩一下子掀开了冰柜,冰柜里的情景,让他当场后退了一大步,抽了一口冷气,“卧槽……”

攸默伸头过去,冰柜里,血迹斑斑。里面有腿、有脚、躯干,盛在冰柜里,证据确凿。

柱子看尸体的表情非常麻木,仿佛眼前的只是鸡鸭鱼,“这个,这个是朋友放在我这的——”

“这具尸体是谁?”

柱子摇头,“我不知道。”

童岩拷住了柱子,恢复了警察的威严,“人赃俱在,老实交代!”

“我不知道,我真的不知道……”

童岩几乎要被气乐了,守着一冰柜的尸体,这工夫装什么单纯?

但这场面实在是太惨,冰柜里的冷气飘出来都伴着血腥味,童岩笑不出来。

“头呢?”攸默仔细看着冰柜里的尸体。

“我真不知道啊,警察,我实话和你们说了吧。大概是一个月之前,我接到一单大活,他说只要我把尸体扔到麻辣烫店里,就给我一万块钱,我就同意了。”

“这可是尸体啊!一万块钱,你就同意了?你当我们警察是三岁小孩啊,能相信你这个破故事?”

“我这又不是杀人抢劫,人都已经死了,我不犯法的!”

“你这是侮辱尸体,一样要承担法律责任的。”

柱子急得汗都下来了,“真的?妈的,龟孙子,让他给我骗了!”

“你说实话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
“真的,我没骗你们,我接到一个电话,他让我去公园的长凳上取了尸体,说只要按照他的要求分几次把尸体扔到麻辣烫店,就给我一万块钱。先给我打了五千,事成再给五千。”

柱子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,“我之所以答应了,是因为我和那家麻辣烫店有点过节。”

“过节?”

“我……我说的都是实话,我离婚了,有个儿子,我前妻一个礼拜才让我见他一次。一个周日,我接上儿子,他说想吃麻辣烫,我就带他去姜淼的那家店去吃。我儿子很喜欢,之后每周都去吃。

“可吃到最后,他吃出了肠胃炎,住了一周的院。之后,我前妻就不让他每周和我出来了,两个月才能见一面。那孩子,让她管的啊,一点也不像我的儿子了。

“我送外卖,一单挣三块钱,一天也就一百多块钱。除了房租、吃饭,攒不下多少钱。一万块钱对你们来说,可能不是什么大钱。可是我儿子和我说,他想要个手机,要五千块钱,我这一万块钱,就能给他买那个手机了,他说别人家的孩子都有。”

就在这个装满尸体的冰柜前,这个手上满是老茧,黑瘦的汉子哭了,“这人不是我杀的,这是谁我都不知道,这事咋能是犯法的呢?”

长时间的沉默里,童岩拉拉攸默的衣角,“老大,可信吗?”

攸默还没有回答,电话响了,电话里的内容帮攸默做出了判断。

“童岩,请求支援,让他们先带柱子回去,把尸体交给冷雪,我们赶紧去小天使幼儿园。”

“幼儿园?”

攸默低下声音,“尸体的头出现了!”

8

小天使幼儿园,是本市最好的幼儿园。这家幼儿园每年收费在六万左右,需要提前报名,并且考核家长和学生。饶是这样,依然很难进入。

就是这样一个贵族幼儿园,在儿园门口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花盆,花盆的中央,是一颗人头!

攸默和童岩赶到幼儿园时,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在家长的怀里哭声震天。家长对着警察,眼睛里要喷火,“你们警察平时是怎么保护我们安全的啊?发生这种事情对得起我们纳税人的权益吗?这会让孩子留下一辈子的阴影的!我要去告你们,哼,要在网上公布了,让记者来采访,这叫什么警察?”

“你们说啊,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情?”

“对,说!今天不给我们个说法,就别想走!”

愤怒的家长们围住了攸默和童岩,推推搡搡,眼看着就要动手。童岩护住攸默,但完全慌了,“老大,老大,怎么办?”

攸默工作了近十年,他遇事果断、胆大、从不拖泥带水。局长都说,是这一批年轻人里最具有领导气质的可塑之才。

可是这一次,攸默完全不知道怎么办。他不能回击,也不能反抗,他能理解家长们愤怒的情绪。

他不停地说,请给我们一点时间,但声音淹没在人群里,没有回音,只感觉到家长们一浪高过一浪的愤怒。

就在这个时候,突然传来了扬声器的声音,是一个清澈的女声,“家长朋友们,我是《城市守护者》栏目组的记者幺娆,幼儿园发生这样的事情,我和你们一样担心宝宝们的安危,希望你们能接受我的采访,我会把采访内容整理后发到新闻上,让更多的人都看到。

“家长朋友们,让我们一起守护宝宝们的安全!由于时间限制,我的采访只能有半个小时的时间,想接受我采访的家长朋友请抓紧时间。”

幺娆的话,在人群中引起了共鸣,愤怒的家长们暂时放下了攸默和童岩,围住了幺娆。

童岩有点狼狈地从人群中站起来,看着电台那边,喃喃自语:“咱们哥俩竟然是被个姑娘给救了。”

攸默阴沉着脸,“胆子大到将头放到幼儿园门口,这个家伙是要行动了!”

按照攸默的要求,刑警队进入了二十四小时备战状态。一组人突击审问柱子,一组人按照人头和尸块寻找死者信息,一组人联合铁路和公路,寻找失踪的姜淼和孩子。

攸默始终阴沉着脸,抛尸的地点从麻辣烫店到幼儿园门口,他感受到了挑衅。

幼儿园的监控显示,把花盆放在门口的是一个男人,175CM,中等身材,带着帽子和口罩。他不慌不忙地从包里拿出花盆,摆放端正才离开。

这个人,杀人、雇人抛尸、在幼儿园门口制造恐慌,他是在报复社会。他报复的终点,应该是制造更大的恐慌。

能比抛尸更大的恐慌,攸默只觉得全身都凉了,他害怕自己猜到的结果——当众杀人。

正思考之中,第二组的队长跑过来,“攸队,我们根据头和手的特征比对出了尸体的名字!

“尸体的名字是杨小丽,在本市一家商场做导购。她在一个月前正常下班,之后就再也没有去上班。商场给她打电话也没有打通,就按照辞职处理了。”

第三队的队长说:“头儿,姜淼曾经买了火车票。但火车站显示,她没有取票,而且火车站的监控里,也没有看到她的身影。”

攸默的心一沉,她到底还是没有跑掉。“把她们两个人能找到的档案都拿出来!”

眼下,必须尽快找出两个人的关联,才能推测出这个凶手到底想要干什么!

杨小丽,三十岁,单身,家是本市下面的一个农村的,一直在城里打工,老家还有两个弟弟。据同事说,她生活节俭,开工资第一件事,就是邮给老家。

姜淼,三十六岁,单身带着女儿,她离婚后一直带着女儿在本市打工。据说之前是超市的收银,今年才开了这家麻辣烫店。

两个人不是老乡,不是同事,年纪也不一样,感情上没有纠葛。杨小丽的同事不认识姜淼,姜淼的邻居也不认识杨小丽,这样两个人,会有什么关系呢?

攸默不停地念叨,“我怎么觉得这两个名字我听到过呢?”

童岩捂着脑袋,“你都念叨了一上午了,能没听到过吗?”

“不,不对,之前我一定是在哪听到过,杨小丽失踪,报案的是什么人?”

“报案的是她的房东,说是欠三个月的房租没有交,人就没影了。”

房东?房东?

攸默笑了,笑得童岩心惊胆战,“头儿,你怎么了?中邪了?”

“我知道了,这么两个单身的女人,很可能,是租住了同一个房子的室友!”

童岩赶紧去调查,可是调查之后,蔫头耷脑回来了。

攸默心中一凉,“我猜得不对?”

“你猜得全对,她们一年之前是合租的室友,而且你确实是在之前的案子中听过到她们的名字。”

“什么案子?”攸默心中一凛。

“去年的那件失火案!”

去年的失火案,事发地点在临近步行街的一栋老楼,起火点是四楼左门,是电褥子短路引发的大火。

左门家里仅有一个6岁的孩子,在那场大火之中不幸失去了生命。

当时正是攸默和童岩去调查的,大火烧得面目全非,这户人家是离婚的父亲领着女儿生活。

当晚做医生的父亲需要值班,只留下了孩子自己在家,现场没有其他的迹象,排除了他杀的可能。

孩子葬身火海,攸默和童岩心里都很难受,也就是那场火之后,童岩再也不吃烧鸽子了。

“攸队,当时住在右门的,就是已经死了的杨小丽和失踪了的姜淼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难道我们当时的判断错了吗?那场火是人为的?”

“不,不可能,当时门是反锁的,窗户也始终没有打开,现场只有一个起火点,这些我们都调查过了,不存在他人纵火的可能。那栋楼现在怎么样了?”

“事故之后,那栋楼加强了消防措施,只是那户失火的房子始终没有再住过人。”

“我们就去那栋楼!”

9

姜淼在这个屋子里不知道过了多久,不仅被绑,还被蒙住了眼睛。姜淼一动也不敢动,她知道这个人是想要她的命。还没等到了火车站,就被拿刀劫持到了这里。

其实看到了缺关节的手,她就知道了,死的是杨小丽。

一年了,她从那个小区里搬出来,已经一年了,可是她还是没有逃过。

逃不过了,那场火,在自己的梦里都烧了不知道多少回。

那是一年之前,姜淼一个人带着孩子小宝,对门的江涛也是一个人带着孩子甜甜。

小宝和甜甜因为年纪差不多,经常在一起玩。不同的是,姜淼和杨小丽租住在60平米的小屋里,而江涛和甜甜住的是自家的一百平房子。

两个孩子在同一个幼儿园,两个家长就经常轮换着接送孩子,又恰巧都姓Jiang。虽然不是同一个字,但好像是哥俩一般。姜淼在这个陌生的城市,第一次感受到了邻里的温情。

那天江涛值夜班,匆忙地告诉了姜淼一声,说甜甜一个人睡着了,说完就赶紧走了。本来姜淼想着把甜甜接到自己的屋子里来,和小宝一块住。

可是杨小丽不干了,“姐,我明天还得起早呢,你这两个孩子在一块吵吵闹闹的,我根本睡不好。本来租房子的时候,你只说一个人住,也没有提过孩子的事啊。”

姜淼自知理亏,没敢带甜甜回来。她嘱咐甜甜,睡觉的时候把门反锁上,天亮了爸爸就回来了。

可没想到,没等到天亮,就出了事。

楼道里都是黑烟,不知道屋子里已经什么样了,姜淼拼命地敲门,可是里面的甜甜没有应答。

杨小丽拉起姜淼,“你还不走?再等会火势蔓延到楼道,你和孩子都跑不出去了!”

杨小丽的话提醒了姜淼,她狠狠心,抱着睡着了的小宝,就跑了出去……

开门声打断了姜淼的沉思,有人拿走了她嘴里塞着的布条。

男人的声音,再怎么伪装,姜淼也能听出是谁,“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?这是我的家,一年了,你们今天都得给我的女儿陪葬!”
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姜淼说不出话来,她知道这个人是谁,“大哥,我死就死了,我求求你,放过我的孩子吧,她还这么小。”

“你的孩子是命,我的孩子就不是命了!她那么懂事,那么乖,可是她死得那么惨!”

男人拿着刀,慢慢对着姜淼走过来,“嘿嘿,我要让你死的,比杨小丽还难看!”

10

响起了敲门声。

江涛并不开门,他从阳台看下去,楼下都是警察。他满不在乎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,扔下一个沉重的东西,顺手扔下一个打火机。

火呼的一下就点着了,熊熊大火包围了整栋楼。那个沉重的东西,是点了汽油的姜淼的尸体。

攸默握紧了拳头,这个亡命徒!

江涛出现在阳台上,他的手里拿着刀,怀里抱着一个小孩,小孩的眼睛和嘴都用黑布挡着,正是姜淼的女儿。

“狙击手准备!”攸默知道,这样的亡命徒,讲不了道理,他根本就不想活。

“队长,孩子就在他怀里,现在动手,风险很大!”

“可是再不动手,他就要杀人了!”攸默眼睛都红了,楼下的大火、歹徒手里的孩子,混乱的一片。

江涛拿着刀,他刚杀了姜淼,再杀了孩子,他这一年的谋划就都完成了。他发出一阵狂妄的笑声,心里想,甜甜,爸爸来了,他伸手拿开了孩子嘴里和眼睛上的黑布。

就在这个时候孩子发出了声音,“叔叔,你是甜甜爸爸吗?叔叔,我怕,有坏人,你快带我走啊,叔叔!”她伸手抱紧了江涛。

江涛的脸色似喜似悲,他看着小宝,看了很久。然后,轰的一声,一切都结束了。

11

破获了一起大案,每个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。

队里几个人决定好好轻松一下,童岩叫了幺娆来参加,可是聚餐时还是不可避免地提起了这个案子。

冷雪问:“你说,为什么在他跳楼之前,放过了孩子呢?他是因为女儿的惨死这才杀人的,他不应该放过姜淼的女儿啊?”

攸默沉默了,那天江涛从楼上坠下,当场死亡。而姜淼的女儿,却留着了阳台上,毫发无损。

“也许,那一刻,他想起了女儿吧。”

到底是什么原因,恐怕没人会知道了。

吃到一半的时候,童岩示意攸默出来,攸默问童岩,“组里的聚餐,没想到你会叫了幺娆。”

“她也不是外人,另外,我其实是找你们给我壮胆儿呢。”

听完了童岩的打算,攸默沉默了很长很长时间。

“说话啊,哑巴了?”童岩问。

“你确定要这么做?我不赞成。”攸默摇摇头。

“头儿,自打咱们认识,我基本上都是听你的。我知道,你不做有风险的事,但我必须要试试。”

“你就不怕丢人吗?”

“怕,可是她值得我丢人。我总觉得,再不这么做,恐怕别人要抢先了。”

攸默再没有说话,拍拍童岩的肩膀。

攸默黑着脸回了屋子,冷雪忍不住问道:“怎么了?脸色这么差,童岩呢?”

攸默摆摆手,一声不吭地坐了回去。

这个时候,童岩穿着一身警服走了进来。这一刻,他高大、英俊、面色坚毅。他抱着99朵红玫瑰,单膝跪在幺娆面前,“小娆,我喜欢你,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?”

编者注:本文为“萌面刑警”系列第三篇,欢迎关注系列文专辑“萌面刑警”,收看更多精彩故事。